焦作,因煤得名,因煤而兴,从一个被称为焦作的采煤小镇一步步成为省属地级市,随着煤炭资源的枯竭,未来在哪里?
一
焦作,古称山阳、怀州,位于太行山南麓,毗邻山西,拥有着国内优质的煤炭资源。焦作煤田东起修武,西至博爱,南接武陟,东西长65千米,南北宽20千米,保有储量32.4亿吨,为优质无烟煤,是化工和钢铁工业的理想原料。焦作的煤炭形成于石炭-二叠纪,埋藏时间较长(距今约3亿年),且埋藏位置较深,所以才形成了优质无烟煤。
《山海经》的《五藏山径》记载,“贲闻山在阳山以东三百五十里,王屋山以南一百里。又东三百五十里,曰贲闻之山,其上多苍玉,其下多黄垩,多涅石”,据专家考证,贲闻之山是焦作地区的太行山,苍玉即黑色的玉石,指的就是煤炭。这是我国记载煤炭最早的历史文献,距今已有2600年。
《修武县志》记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修武居民就把煤用于生活取暖。”到了1200多年前的唐代,人们就在这里大范围开窑挖煤。明清时代,已有众多民间小煤窑,开采煤炭主要用于冶铁和烧制陶瓷。
二
1896年,一个叫安杰洛·罗沙第的意大利人利用牧师身份,以调查中日战后情形的名义来到中国(西方列强从来没有人道主义,眼中只有利益,以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对山西晋城、河南焦作一带的煤炭等矿产资源进行踏勘。焦作地区丰富的煤炭资源还是被他发现了,虽然后续焦作的现代化工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无法掩盖帝国主义攫取中国资源的罪恶。
1897年,在英国政府授意下,罗沙第联合英皇女婿劳尔纳侯爵、意大利首相罗迭尼、伦敦劳脱确特洋行成立了“英意联合公司”,注册地为英国,注册资金2万英镑,同年在北京设立办事处,称福公司,其目的就是实现对中国矿产资源的占有和开采。后来这家公司成为近现代在中国经营时间最长、活动范围较广、经营项目较多的大型外资企业,同中英公司一起被称为英国在华两大公司,是 “侵略中国的英美财阀”之一。
1897年福公司与山西晋丰公司签订借款合同,取得盂县、平定、泽州府、潞安府等处的煤铁矿权。次年,合同获得清政府的批准。同年6月,与河南豫丰公司和河南商务局订立借款合同,以1000万量白银取得焦作的矿权和在河南修筑铁路的权利。从此,福公司在焦作进行了长达40多年的机械化采煤矿井建设和煤炭开采。
福公司于1902年5月在焦作购买民田二十亩,开凿一、二、三号井,建立煤炭开采基地。在河南怀庆府(今河南沁阳市)建立哲美森厂(今焦作电厂),修建了道清运煤铁路(河南滑县道口镇——河内县清化镇)、建道清铁路局。
1906年,福公司开始出煤;1908年,煤炭产量24600吨;次年猛增10倍;1910年又增加至35万吨。
采矿业的快速发展同时也带动了城市的发展,使焦作这座河南腹地小城率先迈入了现代化。焦作也在河南开启了多项第一。
河南省第一个供自来水的城市:1908年,英福公司利用煤矿一、二号井,安装上抽水设施,抽水至塔,通过管道供自来水。
河南省最早使用电灯的城市:1919年,福公司及其职员家户均有电灯,中山东街(现新华街)装路灯十多盏,牛铃式灯型。
河南省最早的发电厂:焦作电厂是河南省最早的一个发电厂,其前身是福公司在煤矿的哲美森电厂,建成于1905年。
三
由于煤矿工人和市区人口增多,商业也随之繁荣,福公司修筑了一条宽阔的街道,它被命名为哲美森街,即现在焦作的民生街,百货店、布店、粮坊、日用杂货以及修配服务业数十家。
1905年道清铁路焦作至道口段通车后,晋冀商人陆续来焦,并将京津杂货、苏杭绸缎运来焦作,同时日本丝绸、百货也挤进焦作市场。
英孚、美孚和俄国的大华三大石油集团相继在焦作设点。
1922年,焦作的中山大街、东马市街基本形成,与西马市街、斜街、粮坊街相呼应。
这些街道构成了焦作最初的城市中心和商业中心,德茂成、德顺祥、同兴德、同兴和等二十余家较大商业店辅陆续建成开业。
商业的发展,城市规模及现代化建设并不是焦作最大的财富,焦作路矿学堂才是真正的财富,它为焦作以及中国采矿业培养了一大批的技术人才。
1909年初,福公司根据与清政府签订的合同,在哲美森厂附近的西焦作村购地8.1亩建校,成立“焦作路矿学堂”。这是中国最早创办的私立矿冶高等学府、河南省建立最早的私立高校。但在1913年12月,路矿学堂首届学生毕业后,英国福公司便以“公司投资甚巨,收效甚迟”为由,停办了这所学校(福公司不差钱,主要是不想为中国培养人才)。即便首期只有20名学生毕业,对于当时中国采矿业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人才。
1915年,由焦作及河南本地民族资产阶级所组成的中原煤矿公司找到英国福公司,希望共同承担焦作路矿学堂的经费,同年5月7日,英国福公司与华商中原公司合组福中公司,学校更名为河南福中矿务学校,归外交部河南交涉署直辖,学校的经费主要由中原公司承担。1931年经国民党中央教育部批准更名为“私立焦作工学院”,校董会主席是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刘峙,著名地质学家翁文灏、教育家蔡元培等先后担任校董和名誉校董。后来由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50年代院系大调整,该校多次搬迁拆分,最终成为中国矿业大学、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河南理工大学,在行业内依然是一流大学。
四
看到国家的大好资源被帝国主义肆意开采盗取,为了与外来资本抗衡,焦作当地的民族资本家拿出自家煤炭公司,成立中原公司。
1914年,福公司产煤25万吨,中原公司产煤20万吨。
福公司看到中原公司由于官股的加入而日益强大,与中原公司谈判后,于次年成立福中总公司。福中总公司成立后,焦作煤矿工人已愈万名,这些矿工多来自焦作当地和道清铁路沿线农村,技术人员多来自开滦煤矿和天津一带。到了1920年前后,焦作煤矿已有工人20200人,其中福公司9000人,中原公司11200人。
五卅运动期间,焦作学生在路矿学堂操场举行集会,会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发动全市人民投入反帝斗争。
当年的《时报》报道说:“各校童子军在街上维持秩序,警察局长张君率全体警士,防阵营亦派军人荷枪站岗。游行者约六、七千人之多,……声势甚为悲壮”。
五卅惨案发生后,焦作煤矿工人举行了长达8个月的闻名全国的罢工斗争,其规模仅次于香港大罢工,在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的地位和作用为世人所瞩目。此次罢工沉重地打击了英国帝国主义的侵略气焰,充分显示了焦作工人阶级彻底革命的精神与巨大力量。
五
1938年2月,日军占领焦作,控制了焦作煤矿并疯狂掠取煤炭资源,那是焦作近现代最为黑暗的时代。
日本在占据焦作煤矿的七年里,共掠夺煤炭477万吨。为了战争需要,根本不顾矿工死活,推行“以血换煤”的政策。用刺刀和皮鞭驱使1万多名牛马不如的煤矿工人,每年为他们生产百万吨以上的煤炭。
1942年河南大旱,庄稼收成锐减,焦作矿区饿殍遍野,矸石山上尸横处处,但是还要被逼迫劳动。在焦作矿区117师团野战医院里,日本军医对抓来的矿工进行活体解剖,搞“军医教育”。前日军军医中左野田实在其《回忆在太行山麓——解剖活人》一文中,详细讲述了对一个活人解剖的经过,行为令人发指。(此事当永远铭记,对日本军国主义永不原谅!)
日占期间,焦作矿区工人组成的矿工游击队也十分活跃,经常组织破坏敌人铁路交通线,在敌后不屈不挠地与侵略者作斗争。
六
新中国建立后,煤矿工人当家做主人,焦作煤矿成为国营工业。实行计划经济管理,制定煤炭计划生产指标,进行统购统销。
经历多年战乱影响的焦作煤矿开始逐渐恢复,迎来了建国后的黄金发展时期。19谂52年产煤169万吨,煤产量已达到建国前焦作矿区最昌盛时的水平。建国后这几年焦作煤矿的大发展,直接影响了现在焦作市的城市规模。
1958年开始“大跃进”运动,全国开始为十年赶英、十五年超美的目标奋进。几天内就组织了20余万新乡、安阳等周边农民,加入到焦作的炼钢队伍和煤矿工人队伍,大量开挖矿井和兴建土高炉,挖煤炼铁。
靠巨大的人力动员,煤炭年产量从1958年的410万吨,之后屡攀新高,1961年达到年产量 691万吨的历史最高,直至今日也再没有超过这个数字。
改革开放后焦作煤矿由于设备落后、人力成本过高、产能严重过剩,常年亏损,运转困难。1995年时,矿区职工已接近6万人,而且有2万多离退休人员。2000年左右煤炭年产量已持续衰减到300万吨左右,广大职工下岗,生活困顿,焦作矿区也已处在破败的境地。
七
步入新世纪,焦作积极发展化工业,由简单的开采向深加工发展,近些年涌现出了一系列优质公司,如焦投资作龙蟒佰利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中原内配集团、河南金山化工集团、中铝中州铝业有限公司、风神轮胎股份有限公司、焦作万方铝业股份有限公司、多氟多化工股份有限公司、昊华宇航化工有限责任公司等企业,均入围河南企业100强。
其实深挖历史,焦作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其位于黄河下游北岸,生存条件优渥,是上古时期华夏民族活动的中心区域之一,境内有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遗址。汉魏在洛阳建都后,焦作又处于京畿之地,诞生了许多世家大族及文人名士,如司马懿家族、韩愈、李商隐、朱载堉、许衡及竹林七贤山涛、向秀等,焦作也是陈氏太极拳发源地。焦作古称山阳,即太行山之南,太行山在此更加雄奇壮丽,拥有云台山、神农山、青天河3个5A级风景区及其它6个4A级风景区。焦作兼具自然和人文两大景观,旅游资源十分丰富。为了提振旅游业,1995年焦作市人民政府投资2.3亿元兴建了4A级焦作影视城。
2020年焦作的GDP总量为2123.6亿元,位于第十三名,首次跌出河南前十,下降23.09%,跌幅全省第一。2019年固然有疫情因素影响,导致焦作的旅游业受损,但这也反映出焦作的经济结构欠缺弹性。焦作就像一个有着丰富家学的穷书生偶然间发现了祖上留下的财富,被贼人觊觎后又骗又抢,如今已所剩无几。未来的出路就在丰富的家学,焦作的出路就在其拥有的丰富自然人文景观,在互联网上多渠道宣传,提升全国知名度。产业结构上应向化工深加工发展,生产高附加值产品,依托国家十四五规划,大力发展绿色产业(光伏材料、锂电材料),助力国家碳中和碳达峰战略的实施。
焦作这座千年名城、百年煤城是中国近代资源型城市的缩影,被掠夺被奴役的痛苦心酸让我们明白只有国家强大,人民才有希望有尊严。资源终有枯竭的一日,但文化和自然的资源永远存在,谁都拿不走。我们依然热爱着焦作的一山一水,依然会因为能与山涛、韩愈这样的文人名士同一个故乡而充满文化自信。焦作的未来一定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