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骨仙风郝顺昌
宋 文 丁
乡间有一个仅居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庄里住着一户人家。
五间正房居南,两间厢房居西,北面临街是高高围墙衔接右邻,过道居西北一隅,南接厢房,东接围墙。顺时针转起,上房,厢房,过道,围墙,邻居,自自然然组一个宽绰的院落。
院内花草芬芳,翠竹婆娑,树木遮檐,果实累累。那通向外界的大门哗啦一关,便把把整个世界拦在了门外。主人搬把椅子放林荫之下,翘起二郎腿,轻摇芭蕉扇,看云卷云舒,听鸡鸣狗吠,赏应时花卉,闻乡土之味,颇有道骨仙风之范儿,好不清闲自在。
这么一个僻静的院落,这么一个优美的去处,这么一户人家里,却只有两人,那就是院落的主人——姐夫郝顺昌和姐姐宋素梅。
郝顺昌居住乡村,身份却不是农民,他原是县医院的内科医生,还兼着什么医政科主任。退休前迁到计划生育指导站,因为那是在市区内。在市内分了房,不宽敞,阴暗、憋屈;儿子、姑娘们集资给他单独买了房,位居24层。宽敞了,明亮了,推窗南望,更是一无遮拦,安阳著名的“易园”公园尽收眼底,简直就是他自己的后花园。可他就是住不惯。天天没事干,觉得没滋味。
他把乡村老宅的房子翻盖整修一新,卷吧卷吧铺盖,携带一捆书,回了乡村故里。儿子说,姑娘们劝,谁说也不顶用。
原来一直向往城市,现在一心向着乡村。每年城里暖气一停,他绝不在城里多呆一个晚上,在乡下不住到再送暖气时,也绝不回城。
春寒料峭,他就搬回自己的院落,开始了农耕生活,管理着花卉,侍弄着菜蔬。
郝顺昌这个人,还真让人费思量。
顺昌、顺昌,顺之者昌。可顺昌大半辈子从不顺,也就无昌可言了。
父母给他的“名贵”出身的烙印,容不得他顺——想顺从别人,别人也不让他顺。
市场经济里,又看不惯开大药方去哄人,他又主动的不去顺。
退休后受聘于一家医院,他说一年能为患者省好几万。小病小灾的,几块钱了事,不能这B超那CT的乱折腾;伤风感冒的,弄个偏方就好了,何必让患者花那冤枉钱?干一年后不干了,不是治不了病,是自己的良心受不了,眼不见,心不烦。
郝顺昌也有自己的绝活。那是治胃病的埋线疗法,此法,他是得了真传的。我的一个同学,我的另一位同学的父亲,都是他治好的。不要钱,不吃饭,侍弄好了抬腿走人。我转告他现在人家还感谢呢,他回答早不记得了。他说一根手术针,一点羊肠线,找几个穴位,用不着别人感谢咱。他宁肯免费做,也不愿让工作单位收那不该收的钱。在一些人的眼里,这人整个就是一个字:拧。拧了何谈顺?无顺别说昌。
没想到晚年回归了乡村,郝顺昌却顺而昌了。
顺了是顺了自己的心意。早晨傍晚,一个“袖珍机”在手,漫步于田间小路,迎朝阳送晚霞,悠然自乐。白天,想出门,就在村头树林和有闲暇的村民摆龙门,像是古时的蒲松龄;更多的时候,在自己的院里屋内,或读或作或歇,当起了当今的陶渊明。
昌者是他的名声。时不时有登门求医者,他是来者不拒。能看的开药方,让人自己去拿药;不能看的就给人指条路,哪个医院最合适。钱不收,礼不接。他常对人说,自己的钱花不完,要哪干啥?村里人这样夸赞他:都啥时候了,还有这医生。乡下人还用更朴实的话语感谢他:啥时有用得着俺的时候,请说话。
不住城里住乡村,不居高楼居平房,不走马路走田埂,不爱花园爱农田,或许,在这里,他发现自己的价值了?
小村庄的那个院落的主人之一郝顺昌,不仅是长相道骨仙风的,重要的是还有对生活的简朴追求,寻时中餐也就一碗面条,几根青菜而已。
他今年73岁了。他说,只要自己能自理,就要统治乡间这个农家院。
真是世间有了郝顺昌,人群中就多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2011年记)
今年——2023年,姐夫郝顺昌已86岁了,仍学而不辍。沙发旁,卧室,触手可及处都挂着笔和纸张。要是年轻60岁,没准儿会给博士外孙女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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