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愈恭礼愈至的至是什么意思（色愈恭,礼愈至）

昕阳小编 2023年04月09日 14:48 116 0

【原创散文】

漂洋过海来看“你”

——湖北记行

文/伊宁

序

我对佛教或基督教歌曲总是情有独钟，比如《与佛有缘》，可以大言不惭地说，网络里唱得最好的是我；基督教神曲《脚步》，翻唱后给一位做音乐的哥听，他说我唱的比原唱好听。我就当这些都是真事，我美美地想，美美地做，我期待的也多半会美梦成真。我相信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一个个经过仔细包装的礼物，是神的恩典。因为真心想要，我身上就会散发吸引那东西的某种振动频率，然后全世界联合起来帮我，让我得到我想要。我用感恩喂养身体里的“胜肽”①，我臣服于浪费力气也无法抗争的事实，我把能量都集中在喜欢和关注的事物上，我把什么都看做一场修行，我努力放下身份认同觉知真我——我不是我的工作，我不是我的表现，我不是我的成功，我不是我的失败，我不是我，我只想体验生命的本质——爱、喜悦、和平……我知道我说的这么饶舌，肯定你会听不懂。那就直截了当一些吧，去湖北，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去了。

我美美地回味了一个月，又回味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决定写了。但我还是苦于如何表达，当眼前再一次掠过一朵又一朵白云，脚下再一次翻越一座又一座大山，车子再一次颠簸在海拔几千米的天路上，游船再一次荡漾在往事难追的清江上……我看见湖北的我，还坐在那个会场里感动，她把本真的自己释放出来，一抬头，一片人哭了。然后，她坐回我的身体，想，那些被她抚摸的竹子是不是已经长得很高了？那些花果一树的夏柑是不是储藏了更多甘甜？那些想念又想见她的人是不是都很快乐？那些漂洋过海的情谊是不是可以随时像土家榨广椒一样摆放在每一颗心田？

我联络四月尚未消散的信号，再一次来看“你”——湖北！

① 胜肽（peptide）：一种氨基酸。

一小簇理想的光芒

与其说是现实的沉重把我推向了网络，毋宁说我本身就具有理想主义的人格。和多数人一样，我也渴望生活完美，工作开心，可现实的糟糕常常伴随一种类似胎带的多舛。当别人遇此可能抱怨，放弃，之后一任生命萎谢、荒芜的时候，我选择了什么？音乐，文学。我在一个自由的国度里做自己的王。因此，外行以为我不是教师，同行以为我羽化成仙。可事实摆在那里，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中学教师，每个月工资三千多元，评职晋级的队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日，我的职业角色真的能够让我感到“脸上贴金”？教育经费流到我们这里总是毛毛细雨。不能再等了，我要唱歌，我要写作，工作累了，我就拿这些哄一哄自己。

巧的是，也有人愿意这么哄自己。他们偶尔创造一点诗意，更多的时候是欣赏别人，顺便给一些鼓励。我把去省城长春作报告的照片晒在空间里，他过来问：“又去培训别人了？”“谈不上，小得瑟一把。”“都在省教育学院给老师讲座了，还是小得瑟？也来给我们老师讲讲啊？”“好的，邀请我吧？”以为开玩笑，那么远的湖北怎么可以说去就去呢？但他稳妥得像个阴谋家，一有机会上网就发我湖北学校的活动图片。

真好！老师们在徒步旅行。弯弯的山路，青树翠蔓，参差披拂，总要熬过两个星期才能重见天日的老师们，终于可以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撒欢”了。瞧瞧那个男老师，举着一只大萝卜，啃相呆萌；那个小帅哥，哗啦扛起一竿竹叶，脆生生，飘飘然地走在队伍前面；油菜花遍地铺金，真正的禅修是一群人和蝴蝶蜜蜂同时入定，觉察的一瞬，满眼千手观音；喜欢摄影的，坡上一个，坡下一个，偶尔也会来一次深情对拍；河边的炊具已经备好，把火苗燃起来，把清江鱼捉上来几条，是清蒸还是滥炖，吃，总能凝心聚力，然后继往开来……可我这已经没有任何活动了，除了教书，老师们能做的，就是下班后混迹江湖，跟大爷大妈们一起跳跳广场舞。多喜欢那漫山遍野的绿啊……“我也想去——”禁不住脱口而出。“来吧。”就这样中了他的第一计。

真香！老师们在厨艺大赛。女老师削土豆皮，选的都是鸡蛋大小的土豆，手里的刀子一转，圆溜溜的土豆就落进盆子里。那些顽皮的笑声仿佛刚刚还“咚咚”在校园的篮球场上，如今又要微火“炕”熟，表皮焦黄，香酥爽口了。“这叫什么？”“炕洋芋。”那盆红绿相间，看起来又麻又辣开胃生津的，一定是火锅了？“对，鱼肉火锅，主材是我们地道的清江鱼。”怎么又是土豆？炒土豆片？“这是我们土家族的特色菜，榨广椒炒土豆片儿，味道很鲜美哦。”还有很多很多，看起来像饭店里的美食，却都是老师们亲手烹制的，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我一边赞叹一边说：“我想吃——”“来吧。”又中了他的第二计。

真美！他指给我看他心中的清江，美的不像话的清江，然后告诉我那江边有他的学校，推开学校后门，就是著名的古巴国遗址，摄影师经常云集的香炉石在那里高高耸立。他们有冬泳协会、书法协会、摄影协会、徒步协会……围绕清江，围绕香炉石，围绕学校对面华山一样险峻的大山，围绕盘旋逶迤的山路，他们做了无数文章。“我想看——”“来吧。”又中他的第三计。

一群生活在如画风景里的人该有多么惬意？“不！我们老师很辛苦！”他滔滔不绝地讲，在这个寄宿制学校里，老师们要不分昼夜地忙碌两个星期，然后才能休息一次。而放假那天，送孩子们坐车，乘船，返校那天，接孩子们下车，下船，又会耗去他们仅有的一点清闲。“他们很累！”他说话的时候俨然一位慈父心疼自己的儿女。他想让老师们幸福，可现实又是怎样一幅图景呢？老教师不可能再有激情，青年教师优秀一个走一个，中年教师找不到专业化成长的最佳路线，几乎都卡在迷茫困惑的瓶颈。“所以，请你来”，他停顿一下，接着说，“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给老师们讲讲如何坚守清贫，又不清贫；如何活得简单，又不简单……让老师们过有情趣、有品味的教育生活，一直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但我们老师生活比较单一，圈子比较窄，虽然敬业，但专业发展的欲求不强，时间加汗水式的工作方式，警察式的工作状态，很累！很纠结！近几年我们从关注教师的生活状态开始，开展了比较丰富的活动，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我们也不追求什么特色和效应，只想求一群快乐幸福的人做朴素而充满智慧的教育……”听他说完最后一句，也几乎就因为这句，我想都没想，说：“我去，但不用请，把邀请函发到教育局，给我报销往返路费就行了。”“豪爽。”又中一计。

我难以抵挡一个心怀理想的人跟我侃侃而谈，哪怕那理想的光芒何其渺小，我也觉得太珍贵了。我觉得那样的人和我一样，心里傻傻地揣着一小团不被认可却又不忍熄灭的火焰，在这人心不古的世间走一遭该有多么艰难。需要我的时候，请向我挥手，虽然不能助你熊熊燃烧，但我的光亮足以让你感到自己更亮。相信我，我有这样的力量。

之后，中学部的向校长、覃主任，小学部的曹校长纷纷加我网友。这群年轻有为的人经常聊着聊着，忽然扔下一句“我去上课了，有事您留言”。他们还在兼课？而我们这边，还有多少主管业务的领导能够继续坚守讲台？

他们围在他的身边，像后来我终于见到的清江水、香炉峰一样，清澈透明，俯仰生姿。他们的想法经常促膝长谈，在风景里再成为风景。他们把理想主义的光芒凑成一支小小的火把，在大山深处燃起一片星光。他的身高看上去真是伟大，但谦卑却如低伏的草木，风过处，谁低低地喊：一次函数，简单，老秦……他就会笑得不像一个校长。他的手机里总是存着一张学校的照片，上面写着：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渔峡口镇中心学校。

但我，还是习惯于这样称呼他——老大。

我的智囊团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把去湖北的事跟闺蜜们一说，首先着急的是娟子，她像眼睁睁看着我羊入虎口一样，一把拦住我的热情，“给多少钱也不能去，何况还不给钱呢？那么远，万一路上遇到交通事故怎么办？万一那个校长是假的，骗色怎么办？万一你以个人名义出差，学校领导不给假，同事嫉妒怎么办？万一你遇到的真是骗子，被软禁回不来怎么办……”总之，我是被完全吓傻了。这么多的“万一”和“怎么办”，凭我的猪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你太天真了！”她们经常这样说我。反过来，我会产生某种不良生理反应，欲盖弥彰地说：“天真热啊！”“少转移话题！接着说湖北的事。”她太霸气了，不容许我自欺欺人。“好吧，交通安全是天意，谁也没法躲过概率；这个校长是真的，我跟湖北最信得过的网友联系了，他们都说认识，确有其人；骗色谈不上，因为我没有色；我也不想以个人名义出差，因为我低调，从来没想过以讲座的名义到处忽悠，挣钱；还有，一个人可以骗我，但不能一群人来骗我吧？”我的态度显而易见，我想去，但需要一个合理的规划。

“你怎么忘了组织呢？你是讲师团成员，让湖北给讲师团发邀请函啊！”佳佳说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什么讲师团？”我有点不记得了。“心理健康大讲堂，你是其中的一员，这都忘了？”娟子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两年前，我和娟子捧着红色灯芯绒聘书站在一排领导和校长中间，和他们一起被聘为讲师了。好像也就照相的时候兴奋了一会儿，回家把聘书一放，我就啥都忘了。之后组织没找过我，我也没拜访过组织，这会儿需要组织了，组织会理我吗？娟子十拿九稳地说：“只要湖北给讲师团发邀请函了，你就一百个放心，王姐（讲师团团长）可以把一切摆平。前提是，王姐必须跟你去。”“可我跟王姐不熟啊。”我说的是实话，我对“上层建筑”总是望而生畏，敬而远之。“我先跟王姐说，然后你再说，等邀请函来了，让王姐拿着邀请函找局长，看看，我们讲师团的知名度有多大？湖北发邀请函了！签字。局长都同意了，谁还敢拦着？你俩就比翼双飞吧，哈哈哈……”我是服了，这样精明的女人做我闺蜜，真是三生有幸。

一切按计划行动。大概三月初的时候，一封由我亲自起草的邀请函从湖北翩翩而至。当王姐把盖着教育局印章，有局长签字的邀请函送到学校，又由校长亲自转交给我看的时候，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在心里说：请原谅我吧，我是真的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给湖北的老师义讲，往返需要一周时间，我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我总是遇到好人，善解人意的领导说：“把班级安排好，把课安排好，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就“嗯”着，开始着手讲座内容了，湖北那边也不停地催我“请把你们二位的讲稿发过来好吗”？“不好。只能给他们讲座提纲。”经验丰富的王姐说。我就听话地把她的讲座提纲发过去了，而我的，反复推敲足足两个月，在出发前一周才传过去。“必须认真对待，我把这看成一场演出。”我跟负责这项活动的覃主任如是说。他说很感动，给领导班子传看，都说很期待，之后又把会议程序，会标，以及周边乡镇友谊学校也将前来听会的情况一一跟我汇报了。直觉告诉我，我们都很重视这件事，我们都想做好这件事，而且，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件事一旦做成，该有多么了不起！

当然，我也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湖北，一群和我在教师博客神交多年的网友，他们，要亲临会场，见我！这多少让我有点小激动。从虚拟的世界突然转到现实的频道，我不知道我们见面会不会彼此吓一跳（好在后来有人告诉我：你跟照片上一样，只是从上面走了下来）。我瘦了，元旦联欢时穿的裙子变肥变大了，去年去教堂看无花果时穿的桔色运动装撑不起来了。午休的时候，别人反复说“吃点啥呢”，我得反复商量自己“吃点吧”。孩儿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每天聆听我的教诲：“老师要去湖北了，今天继续进行演练——‘假如老师不在家’，值日班长各就各位……”好像黄鹤一去兮不复返似的，孩儿们学会了站在办公室门口偷窥我的背影，去食堂争着抢着给我打饭，学习的时候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

闺蜜偶尔还是要小聚一次的。一边吃饭，一边祝贺：“祝二位演出成功，旅途愉快！”当然，酒过三巡，王姐又会质疑：“你怎么就能信任他们呢？”“我相信老师，我相信做老师的，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太单纯了，来，为你的单纯干杯！”我在外人面前是向来滴酒不沾的，可闺蜜不是外人，只有闺蜜可以把酒给我灌下去，一小杯，也就一小杯，多了她们也不敢。

四月的天气真好。有时，站在绿毯一样的橡胶操场上望天，云从附近的楼群背后跑过来，行人从大墙外的堤岸上走过来，风从杏树的花蕊里落下来，我就想，我去过黑龙江，去过内蒙古，去过辽宁，去过河南，去过山东，去过江苏，去过浙江，去过上海，去过湖北……去过一切我想去的地方，但都不是我在人前炫耀的资本啊。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心灵，穷极一生也无法走尽的旅程。

是啊，去心灵还不需要飞机票呢，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当忙得终于有个眉目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要订飞机票了，而时间距离出发仅剩一周左右。跟旅行社的黄经理联系后，我以最快速度订了最便宜的双人往返机票。而后，我给老大留言：“非常抱歉，机票订晚了，有点贵，让你们破费了。”“不怕贵，能来就行，辛苦你们了！”老大发给我接机的美女校长照片，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简单的马尾辫简单地拢在脑后，简单的黑框眼镜简单地架在清澈眼神上面，简单的黑灰外套简单地罩在沉稳安静的身体外面，简单的双手简单地垂在生活的两旁，简单的背景简单地下过一场刚刚还有的细雨，简单的真实简单得让我无法忘记——她，是我们每个女老师简单而又美丽的样子。

出发了，有资深美女王姐陪伴，我的旅途是开心愉快的。当飞机在云层里穿行的时候，我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在说，但我说了：湖北，我来了！有机务人员在广播里幽幽地说：“……今天是2015年4月14日，感谢各位旅客乘坐本次航班……”

山水迢遥，但我们来了

如果把此次湖北之行看成旅游，您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哪有旅游带着使命的？那种寝食难安，心里总像压着一块石头的滋味，哪是旅游会有的？我们订了廉价的机票是需要转机的，长春——北京——宜昌，宜昌——北京——长春，往返需要坐四次飞机，乘机的辛苦不必说，候机的艰辛也不是一眨眼就能熬过去的。一登上飞机，从来不晕的王姐忽然说难受，而且很快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对不对症，给她吃了两粒感冒胶囊（我随身就带了这药），看着她总算精神了一些。她侧过脸来问：“你不是晕机吗？这回怎么没事了？”“不知道，可能是你替我晕了吧。”飞机巨大的轰鸣把我们带入天空之城。我脑子里动漫似的联想：再过两个小时，到达北京，候机5个小时，再坐2个小时，到达宜昌。要是超人就好了，一下飞到渔峡口。

在北京机场候机的时间真是漫长，王姐卧在椅子上睡着了，我拿着讲稿反复熟悉那些只有我自己才能看懂的编码。像我这样手拿纸质文本阅读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一个老外在我对面看书，四目相对的一刻，他冲我颔首致意，再一看，他附近的其他几个老外，也是一人一本32开本的纸制品，认真阅读呢。相反，我的同胞们，一个个或站，或坐，或仰，把脸递给蓝荧荧的手机屏幕，半天半天不肯抬一下头，更不要说给我一个笑脸了。难怪汪惠仁老师在《散文》上发表感慨：“……我们差不多把生命都交付给这‘壮丽’的信息互联事业……有几次经过赤峰桥时，我想把我的手机扔到海河里，用扔手榴弹那样的姿势，或者用童年打水漂那样的姿势……”一个纯粹的人，会拒绝某种一致性的吞噬的，诱惑都不好使。

去宜昌的飞机似乎快了很多。接过空姐递过来的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馅饼，我还是难以下咽。看见王姐吃完了，我把馅饼递过去，她急忙挥手：“不，这可不行，吃不下了。”左手边坐着一位身高过丈，体型庞大的大哥，见他手里的馅饼犹如沧海一粟，很快没了踪影，我怯生生地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说：“我这还有一份，如果您不嫌弃……”“哦，谢谢！”看来是真饿了，他接过馅饼，三口四口就吃掉了。食物总是暖心的，他打开了话匣子：“这次带着85岁的老爸一起来，是想看看三峡大坝……”我和王姐就商量着，报告结束后自费去三峡大坝，这样雄伟的人文景观，不看太遗憾了。

接机的美女校长只是换了一件绿外套，往出口一站，立刻被我认出来了。她说，她中午就从学校出发了，翻山越岭走了一下午，终于赶到机场了。“那么远？！”我和王姐几乎异口同声。“嗯，是的了，你俩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她的湖北口音真好听。与此同时，老大发来一条短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笑着读给她俩听，但还是想像不到第二天走的路将是此生难忘。我俩被安排在长阳县城一家旅店后，美女校长的手机忽然响了。听不懂她和手机里的人说什么，但隐约听到“是美女撒”“当然美女喽”，她笑着说，是学校的同事打来的，问是不是美女，让她偷拍一张发过去。“不能看，一定要留点悬念。”她笑的样子特别甜。王姐就拍着手说：“对，不能看，给他们留点悬念。”而此后几天，一个湖北女人与两个东北女人的默契就不言而喻了。累的极致也许就是随便一口饭，随便一张床，都可以吃得喷香喷香，睡得跟一条小死狗似的。我俩在旅店的这一晚像梦一样，轻轻一翻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告别风景如画的长阳县城，在土家姑娘曾经歌唱过的山路十八弯里，左一弯右一弯地开始蜿蜒了。

初始路段还是高速，我们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高架路上飞驰。湖北的春天毕竟来得早一些，树木逼真地绿在两旁的山上，高低错落，浓淡相伴，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棵树来，再一伸手，又可以插上去一棵，它们怎么就这么近呢？山层层叠叠，秀色可餐，你说不清它们具体像什么，你也说不清它们不像什么，它们是国画里的丹青，在我宣纸一样的心上氤氲着。“马上进入盘山路了，也不知道二位晕不晕？”美女校长的话仿佛一道急转弯，车子马上在山上转起来。有时是九十度，有时是六十度，有时是三十度，有时是四十五度……已经无法用数字科学精确每一个弯度了，七颠八簸的脑袋很快就糊涂了。“这里还有人家？”眼尖的王姐看着路旁骰子一样零零落落的二节楼问。“是种高山蔬菜的。这里是全国重要的高山蔬菜种植基地，远销到国外呢。”美女校长见多识广，一路解说的精彩不次于一个地级导游。

诗人王家新说“山的那边是海”，可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山的那边是山，是山，还是山——我们已经在盘山路上走了整整四个小时了！“这里的孩子念书怎么办？”王姐问。“只能住宿了，你们看到了，我们的交通就这个样子，孩子们上学必须住校，然后放大假回家，在盘山路上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很辛苦。还有的孩子需要坐船，几个小时几个小时那么坐着，时间基本都浪费在路上了。所以我们连上两周课，然后放四天假……”“不来不知道，这里的孩子念书真难，那么，老师呢？”“大部分把家安在学校了，也有少部分在学校住宿，放大假的时候跟学生一起坐车坐船回家……”“真不容易！”王姐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也往下沉了沉。别说念书了，去一趟县城，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是不是一种奢侈呢？我想起出发前给这个学校做的视频，那一张张光鲜的活动画面，那一张张快乐无比的表情，让我只注意了表面——这个学校的理念很先进，领导很前卫，老师很敬业，学生很可爱，活动很精彩，而背后那一座座翻山越岭的艰难，是我想像不到，也体会不到的。我出门几分钟就可以走到学校，可我还是觉得远；我下班几分钟就可以躺在自己的家中，可我还是觉得慢；我如果花上四个小时，又四个小时的时间，奔走在学校与家之间，我会不会崩溃或呐喊？我在山路十八弯里，不，是八十弯里，反复地想，我的工作环境是不是太安逸了？我见到这里的老师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对不起”？我以后还能不能说自己的工作又苦又累，动不动还心烦了？我跟这里的老师相比，不知要幸运幸福多少倍，可为什么还总是不知足，不知足？我得多问一问自己了。

我们站在最高的一座山上，回望来时的路，它们像带子一样缠在悬崖峭壁上，缠在一层一层的云雾里，缠到我们漂浮不定的脚下，缠到可望不可即的远方。“这回真的快到了，转过那个山头，就是学校了。”美女校长把她站在那个山头照下的清江给我看。她，以及他们，谈到清江，总是充满无尽的爱。她还告诉我，教师博客的杜康和沁园春已经从磨市出发，傍晚左右抵达渔峡口。杜康和她是亲同学。

我不禁一愕：世界这么小，原来谁都认识啊？

“你好！”

我必须把这些地名重温一遍：龙舟坪（长阳县城）、白氏坪，高家堰，贺家坪，乐园，火烧坪，资丘、渔峡口……对，我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到达的渔峡口，跟照片里见过的一样，朴素的街道被江风吹得一尘不染，简约的房子敞开在路边，每家每户门前都栽着当地的福果——夏柑，有的开着洁白的小花，有的却已花果各半，俨然奇观。有脊背光亮的狗从门前的阴影里站起来，谁家的娃娃站在路边吮手，突然向前蹒跚几步，谁家的老人稀疏地坐在房檐下，密集的鸟鸣从天光里撒下夕阳色的欢声。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故地重游。

我们在旅店休息的时候，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老大！简直是从照片里掉下来的，魁梧，高耸，却又平易近人。“你好！”“你好！”分别握手后，老大说，“二位辛苦了，这里条件简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待会儿向校长来接你们去学校看会场，试课件。”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向校长！他把那副黑框眼镜的斯文带来了。“你好！”“你好！”跟在向校长身后，我们真正走进了渔峡口。校门，覃主任曾用相机给我摄过的校门，如今就亲切地立在那，那些闪闪发光的镀金大字看上去依然烫手。在这，连接校门的台阶上，覃主任曾给老师们摄过漂亮的“制服诱惑”，我做视频的时候必须用其中一张做封面。综合楼侧墙的千张笑脸这回终于看清了，“走在幸福路上”几乎映红了整面墙壁。我最感兴趣的那座大山，如来一样坐在我的面前，参天碧树把我的目光一下顺到天上去。“这是真的！”我在心里反复说。我不骗自己。

人群里笑着向我走来的——“是覃主任。”老大的介绍总是简洁有力。覃主任和我联系最多了，此刻见到他竟像见到了亲人。而他的精明干练跟他的瘦削无疑是成正比的。我还在回忆他的细心：“看一下我们的日程安排”，“有点改动，再发你看一下”，“你和王主任的讲座内容确定了吗”，“能否把讲稿发过来？我们要给每个老师印一份”……他的话不多，但每次必是一个要具体完成的内容。他把我引进会场。跟老大说的一样，一间新建的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毛坯阶梯教室，摆放了很多很多学生桌椅，一面覃主任给我看过的照片里的彩喷赫然悬在主席台上方，一群曾和我一起敲击键盘从湖北联系到吉林又从吉林飞越到湖北的人，我们在一起。

王主任的课件试得很顺利，我的却发现音效方面有诸多问题，需要带一只笔记本电脑回住的地方修改。向校长回办公室取电脑，老大带领我们把学校参观一遍。接下来的画面，应该属于某些书籍或大片里最惊心动魄的，因为我说了，神交多年的教师网友要见我。

我们回旅店的时候，有人说，磨市的老师已经到了。夕阳的余晖把小镇镀上一层迷人的色彩，我的脚步还在浮想联翩。你们到底长啥样呢？我亲爱的朋友？你们会不会让我猜，一个一个猜，你们谁是杜康，谁是沁园春，谁是二桥漫步？我想设计一个惊艳的出场，可我已紧张得像要马上跳下山去的太阳了。我就逆着光线走进那间你们等我的旅店，想像你们见到我的情形：一个年轻女人，跟另一个年轻女人，在一群男人的陪同下进来了。而你们最想见的她，身穿一件粉裙，看上去跟照片上相差无几，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认出，是这样吗？“猜猜谁是杜康？”向校长问。还用猜吗？我的铁哥们，你戴着眼镜笑眯眯地站在那，即使胳膊里搭着一件衣服，也掩饰不了你的羞怯和紧张，你和你老婆一起读我博客的狂热哪儿去了？“杜康！”“伊宁！”我们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谁是沁园春？猜猜？”你，躲在人群里，一脸坏笑地等我揪你，那神态，除了沁园春再无别人。“沁园春！”“伊宁！”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还想找你，二桥漫步，可剩下的都是女人了，难道你是女儿身？“学校老师不能都来，二桥留在家里教课，他老婆替他来了。”沁园春以磨市中心校校长的身份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二桥漫步的爱人起身跟我握手。一个朴实的女人，笑得油菜花一般绚烂。跟其余人一一认识后，晚餐开始。

“伊宁，你看杜康紧张的，还在冒汗？”沁园春边说边笑，脸都笑红了。“伊宁，你看沁园春这个样子，究竟像不像一个校长？”杜康说的时候一直在擦汗。我就坐在旁边笑。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太像了，咱们三个在教师博客里互掐的时候，不就这个样子吗？经常有很多很多人围观我们的留言。那时候，我们在教博很火；那时候，我们都是博客之星；那时候，我们叫“快乐三人行”。“那时候”，有时想想，可能以后还会有很多个“那时候”值得回味和留恋。可无论在“这时候”回想“那时候”，还是将来的“那时候”回想“这时候”，我都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们：谢谢，在我最迷惘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世界上最遥远而又最真实的友谊！

晚餐结束后，人们余兴未了地聚到我的房间里。杜康拿出一副担当的姿态说：“现在，我规定一个时间，超过十点半，大家都回去休息，好吗？因为明天上午，伊宁作报告，今晚她还要修改课件。”“好的，我们十点半都休息，伊宁老师也别太辛苦了……”真的很喜欢这群热情的湖北人，但任务没有完成，总像一块石头没有落地。我修改课件，王主任开心地跟他们侃着。十点半，人们准时散去。十一点半，我把修改完的课件反复演示好几遍。十二点，我躺在湖北的旅店里半梦半醒地睡着。

我睡着的时候也会想，永远想一个问题：人是多么可怜的动物？被孤零零地放逐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地活下去，总想好好做自己，可怎样又是好好的自己呢？我会不会说着说着，又“撕开”了自己？

结果一切都按我的想法发生了。

一场漂洋过海的讲座

早晨，很多人被鸟鸣唤醒，去江边，看日出，带回湿漉漉的心情。湿漉漉地睁开眼睛的还有小镇的街道，半明半昧的光线影在窗户上，影在门扉上，影在土家人晚归早起的勤劳里。夏柑花开得真艳，一小朵就可以坠成一只硕大的果实，想想都不可思议。

吃过早餐，我们步行去会场。路上，前来接我们的美女校长不停地跟一些老师打招呼，同时小声告诉我们：“很多老师家住得很远，必须五点多钟出发，才能坐船赶过来。”说话间，只见前面走着两位女老师，手里端着拌面，边走边吃，看见走的人多了，她俩索性站到路边把手里的面吃完，用我们听不懂的湖北话互相说着。“这一定是起早赶路过来的，真是辛苦了。”王姐的语气带着心疼。美女校长就和那两个女老师打招呼，好像在说，讲座的老师说你俩辛苦了，她们就笑着向我们点头。

八点钟，会场座无虚席，音箱里不停播放我唱的《漂洋过海来看你》：“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地来看你……”这是我第一次坐在人群里听自己唱歌。我觉得那不像我，可又明明是我，我的小激动就在嘈杂的人声里潜伏，我相信我在某个恰当时机跟在场的所有老师说“今天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是我唱的”，他们一定会比我还激动。有才华的人很多，但有情调的人太少，尤其我们这个行业，总是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想情调。可怜的老师！说这话，好像我不是老师似的。可我那歌，放在会议的开头，真是太好听了。我为他们精心的安排感动不已。

向校长是会议的主持人，他坐在前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稿子，忽然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大家请安静，会议现在马上开始。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大家好！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助力教师生命成长’主题现场会……”他的嗓音好极了，如果不当老师，完全可以主持渔峡口的所有婚礼。“莅临本次会议的有长阳研训中心的毛主任！”掌声响起，身材瘦削的毛主任从第一排站起来笑眯眯地向大家挥手致意。“还有李主任！”“董主任！”没想到，此次活动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没人要求我们尽善尽美，但讲座的压力还是无形中增加了一重。

因为我们参与的是一个综合性的现场会，所以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由老大做工作总结。当他大步流星地走上主席台的时候，全场肃然起敬。他的发言字斟句酌，却又深情有力，渔峡口的教育教学工作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蓝图，而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巨幅彩喷——里面有真天真地真山真水真性情，也有真花真草真树真干劲儿。最后一个师德短片的播放几乎感动现场所有老师，里面的“师德明星”大家太熟悉了，当年近六旬的他在镜头里抹眼泪的时候，我们的心都碎了。我们的教育，为啥总是这样，又平凡，又感人？

终于轮到我了。即使千百次站在讲台上，我依然会紧张。面对不同的人群，我不能用相同的表达。何况眼前这些人，在我来湖北之前，已在老大的鼓动下开始热身了——他们几乎踏烂了我的博客门槛，他们对我的期望一定很高很高。为此，我选择了这样的开场白：“大家好！我就是传说中的伊宁，简思莼，非常高兴今天来到会议现场，见到你们，我更加相信一件事：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与此同时，也有人在本子上写下这句话“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他是沁园春，他在讲座结束的时候激动地告诉我，告诉我们。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谁能否认，虚拟的网络不存在真诚？真实的世界有真实的虚伪，虚拟的网络也有常人想像不到真诚。我信了，所以我来了，我来了，因此我更信。拿起话筒的瞬间，我最想表达的居然竟是这句简单的话“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说完了，我的心也变得无比敞亮了。按事先设计好的，我要开讲了。第一个版块讲“我的班级管理特色”，第二个版块讲“我的奇葩教育生活”。如果展开，应该是一天的量，可下午要留给王姐进行心理健康讲座。我在出发前就删去了很多枝叶，尽量挑老师们觉得可操作性强的去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一个臭毛病：不再喜欢那些夸夸其谈不是原创而是从网上东拼西凑自以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讲座，不再喜欢那些连篇累牍且又高高在上常常听个开头就想瞌睡玩手机游戏也无法提神的理论，也不再喜欢那些心理、教育、效应、佛教、道教、儒学、禅宗一通乱贴标签乱炖乱煮的所谓经典教育案例。我是正儿八经的一线老师，我和绝大多数一线教师一样，就想听听专家教授们是“怎么干的”。不要纸上谈兵，说说怎么干才能干好？说说怎么才能真正找到教育的幸福感？因为我们不会干，还因为我们干得太辛苦。所以，“我的班级管理特色”是接地气的，是一线老师想做但没想出来具体怎么做的，而且我都做过了。

说着说着，我咋就动情了呢？我把自己曾经经历的管理班级的热情都表现出来了，我的文字是真的，我的图片是真的，我的视频是真的，我的歌声是真的，我的笑容是真的，我的赞美是真的……真的，老师们听讲的专注也是真的！

第一个版块的讲座结束后，老师们稍作休息。师德短片里那个“师德明星”向我走来，笑容可掬地说：“我们应该早就认识了，我是你的教博网友‘我心依旧’。”“原来‘我心依旧’是男的啊？还一直以为你是女的呢？您好！”我们笑着把手握在一起。“你的心灵鸡汤‘我不聪明，但我勤奋’，特别喜欢，我的学生现在还用呢……”我们聊了很多。“不知为什么，看见你我就想哭。做歌曲《我们是班主任》的视频时，给你镜头最多了，反反复复修改也舍不得剪掉，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啊！”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心依旧”太让人感动。年逾半百的他依然当着辛苦的班主任，依然要在休息的时候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去家访，依然要晚睡几个小时把挚爱的工作零敲碎打写进心爱的博客……他对教育的痴情有目共睹，他少年英俊老年倜傥的风采永远不减，他的人生是一部翻着翻着就让人爱不释手的书。

第二版块“我的奇葩教育生活”开始了。“接下来，我发言的题目是《以教育的名义，活色生香》，将从写作之旅、音乐之声、幸福之禅三个方面谈一下我的奇葩教育生活。”要知道，这一版块的内容是我才艺的一次大展示，也是我人生的一次大揭秘。我的生命，我的生活，在这里一览无遗。为了防止以往读文时自己都会失控的场景出现，我在出发前一晚给《为那些想不起来的父爱说抱歉》录音，配了感人的背景音乐。我把《触及心灵的教育》发给向校长，告诉他这一篇一定要好好读，因为我很少写领导，但这篇写了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大。我把能唤醒和激励老师们生命热情的东西都放进了第二版块。

音乐响起，我的声音也响起来了：“给学生讲朱自清的《背影》，不小心就碰碎了很多泪腺。当电视散文在大屏幕上哽咽时，有人坐在椅子上哭。数数看，能有二十多人在为父爱掉眼泪……该说些什么呢？我总是想不起来，母亲之外，我还有一个父亲……‘妈——妈——’我们这样哭嚎着将母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总计有三回吧……‘他怎么就没想过死呢？’这问题一直缠绕我很多年……雪很大，父亲把长满胡茬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我发现他的牙很黄，他的嘴很臭，但被他抱住的冬天很温暖。之后，我没拒绝他用臭烘烘的嘴为我咬去油腻的肥肉，再把喷香的瘦肉放到我碗里。吃饭的时候，我会一粒一粒地想，是这个男人填满了我的饭碗……在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父亲们的中间，我的父亲正转动着一张被母亲骂过不止一次的‘尖嘴猴腮’的脸找我……我想起来了，他曾跑去吉林北山出家，曾跑去白城开发盐碱地……也曾想过彻底摆脱我们吧？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因为从小没见过父亲的他一直惦记家里的我们——喊他‘爸爸’……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想掀开生命的底片，不想看那些阴暗的疤，可我就是这么长大的，无法拒绝。我想告诉老师们，你们所见到的光鲜的我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我对自己的不幸有深深的同情和理解，同时我也感谢命运赐予我太多坎坷和磨难，我接纳，我修复，用音乐，用文学，我要活出全新的我。怎么这么安静？抬头一看，几乎整个会场的人都落泪了。哦，对不起，我的故事不应该这么悲催，赶快进行下一个环节。

依然谈教师的读与写，由向校长读《触及心灵的教育》。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12点了，怎么讲了这么久呢？老师们坐了一上午，该有多累，多饿啊？那些早起赶路的老师，想想就让人心疼。向校长的声音真是太迷人了，他把文章里的“老大”读得神乎其神，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写的俺们老大。“已经中午了，耽误大家休息了，我把可能还需要一个小时的内容压缩，用二十分钟讲完。”很快，递上来一张纸条：请老师不必考虑时间，只要尽兴放开就好，下午的会议可以延时。字写得真漂亮，心意也漂亮，可我有自己的想法。再美的画作也要收笔，再靓的歌声也要收音，再怎么尽兴也要适可而止。我在十二点半的时候，给讲座画了句号。

一上午，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看着午间高悬的艳阳，我相信下午的报告也将是渔峡口校史上精彩绝伦史无前例的一次。结果王姐一上来就迷倒众生。心理健康的讲座，永远是宽心的药剂，奇异的美食。而坐了四个小时车，像我们一样从盘山路赶来的覃局长，下午一到就成了会场的亮点。他认真听着，专注记着，他把他曾经奋斗过的这所学校的活动看得无比神圣。他在发言的时候幽默说道“希望两位美女老师留下来”，引爆全场。有人说，覃局长从来不开玩笑，可见他的挽留是真诚的。王姐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马上接话道“我们人虽然走了，但是把心留下”，大家就使劲笑。毛主任似乎接受了我先入为主的暗示，总结时点评我的内容较多，他说我是“一个率性智慧的女人”。实际上，我有看到他坐在第一排被我感动，伸手拭泪。向校长最后的总结可谓精彩至极，因为他再一次赞美我：“……我觉得她的智慧在于一是做简单的自己，即使千般烦恼与苦痛也无忧；二是做想做的自己，只要心有目标，守住自己的信念与理想，坚如磐石地朝向他，终会充实快乐；三是做智慧的自己，虽然日复一日地重复同一件事，也会做出别有洞天，别有风采；四是做有情趣的自己，只要你活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中，留心自己拥有的，留意身边的风景，你就会活色生香；五是做宁静的自己，只要心静，你就会远离尘世的喧嚣，世俗的浮躁，在宁静的日子里，沉淀自己，也成就自己。真心希望今天的这一趟心灵之旅，能重启尘封的信念……”如果没有人，我会涕泗滂沱，从小一直被否定着长大，真受不了排山倒海波涛汹涌的夸奖。但我知道，向校长说的是真心话，他没有过度溢美。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多钟，天快要黑下来了才结束。覃局长因为有事又坐着车翻山越岭回去了。看着老师们依依散去的背影，我真想说：开心，幸福，照顾好自己，同行们！

晚餐时间，老大给我看一个老师发的微信：“假期第二天，一场‘漂洋过海’的智慧教育讲座呈现前所未有的震撼！最后总结：做一个简单的人，做一个宁静的人，做一个……看人家那真叫玩儿教育！用轻松享受的心态做事情，不累反而乐不知疲！”我笑了，原来我们的讲座叫“漂洋过海”的讲座啊？这个名字起的真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辱使命。

一高兴，王姐喝大了，很多人也醉了。

尾声

回程了，好像昨天刚刚来，今天就走了，脚步走一路丢一路，随便翻开一捧草丛，都可以跳出一只记忆的蛐蛐，叫得你心慌，叫得你老泪纵横。

老大把我们送到码头的场景是颇为感人的。穿过旅店后面的石径，人家，菜园，我们一路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向校长帮王姐提行李箱，老大把我的旅行包轻轻一甩搭到肩上，覃主任健步如飞地跟在我们旁边。已经站到码头的王姐手疾眼快给我们抓拍了几张，后来把照片发给老大，他戏称“这是现代版的美女与野兽”。

“咱们是海陆空走一遍啊。”王姐笑着说。不冷不热，不晴不阴，多好的天气？还有一路同行的磨市老师，杜康，沁园春，美女校长，小帅哥睿科，让人心情大好。杜康不是个只会说好话的朋友，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不足，给出建设性意见，同时还告诉我，要多看教育大家的书。听得我心里热乎乎的。船至长阳，我们见到了杜康温婉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还见到了教博网友“清江船家”（名字很老，但是美女一枚），之前加我好友的研训中心的“物含妙理”。热情好客的毛主任和李主任早已等候在江边，请我们品尝地道的土家菜。入夜，在回去旅店的船上，醉意阑珊的王姐随手抓起椅垫，给我们表演《小拜年》。那歌唱的，浪啊，那“手绢”耍的，酷啊。一船的人都要笑崩溃了。我进了旅店还咯咯笑，王姐自己也忍俊不禁：“姐喝大了，有点虎，是吧？哈哈哈……”可这一路没有她，真的会很无聊。一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的女人，一个处处替他人着想的女人，一个幽默聪明八面玲珑的女人，一个重情重义快言快语的女人，总能让和她在一起的人随时找到乐子，开心不已——除了东北女人，我不知道哪儿还能找到这样麻辣劲爆的性格——她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从三峡大坝到三峡机场，几乎是一转弯，就和杜康一家，和美女校长母子俩，说拜拜了。天有点阴，离愁别绪凝结成细密的小雨珠，悬在空旷的天空，悬而未决。直到飞机起飞，夜色把一切打点成包裹，我们才意识到，真的走了，回家了。

就像梦里走过那片山水一样，醒来的时候，又落进另一片梦里，总想找到梦与梦的相似之处，却没有。想想一直不信的轮回，醒来，睡去，睡去，醒来，今生就在不停地演绎。如今我已不在湖北，也不是湖北那个我了，可为什么还要牵挂，一路追赶记忆写下去？因为我深信，那是一次灵修的经历，我在破除人生的幻象，迎合自己的力量，感恩、欣赏自己的创造。我苦苦追寻的不是生命的意义，而是活着的体验，我一直想要活出一种我不知道的状态，这一点，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也可能稍有不同。

用一周的时间沉淀自己，用一周的时间给湖北写三首校歌，用一周的时间给自己单元性的纪念——写作、唱歌……一周，一周，过得好快啊。时间的芽总是不停生出又长大，对湖北的怀念却喜悦平静，华美悠长。

漂洋过海来看“你”——湖北、渔峡口、清江、香炉石、夏柑、覃局长、老大、向校长、曹校长、毛主任、覃主任、杜康、沁园春、我心依旧、二桥漫步、清江船家、物含妙理、Cauchy不等式……“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地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总是慢慢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附三首校歌

种梦想

——渔小校歌1

填词：伊宁

作曲：范家慧

编曲：非常音乐

山青青水弯弯

我把梦想种云端

光闪闪金灿灿

太阳出来陪我做伴

把梦想种进菁菁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