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有“人生八苦”之说,开头四苦即“生、老、病、死”。以“生”为“苦”与佛教“涅槃寂静”的三法印教义相关,却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不合,故民间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而对“老、病、死”之苦,恐怕全人类都是一致的吧。《礼记·礼运》就说:“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此话有理。
中国儒学传统有敬老的内容,所以,“老”并不是大众禁忌语,有时还可作谦辞或敬辞用。“老夫”、“老汉”、“老朽”往往是男人自称,而“老身”、“老妇”、“老妪”则是女子自称。在西方文化中,以年龄为隐私,忌讳询问打听。一般在平辈之间,人们习惯“老+对方姓氏”的方式称呼彼此,也比直呼其名要显得客气。对比自己年长的老者,往往是“对方姓氏+老”来称呼,比如“李老”、“陈老”、“张老”等等,着就是表示尊敬对方的敬称了。
对于疾病,则人人远而避之犹恐不及,所以在语言交流中,也往呈往以避讳的方式来表达。“采薪之忧(一般称自己生病,意为病了不能打柴了)”、“不豫(即“不甚快乐”之意)”、“违豫(指帝王有病)”、“负兹(诸侯患病)”、“欠安”、“清恙”等等,都是病的婉辞。《孟子·公孙丑下》:“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朱熹注:“采薪之忧,言病不能采薪,谦辞也。”我们今天往往说“有点不舒服”,也就是患病的一种委婉说法。
有时候,一个人生病了,往往说自己“抱恙”。与之相关的还有很多词语,如“贵恙(敬称对方的疾病)”、“疾恙(泛称疾病)”、“无恙(没有疾病,平安健康)”、“心恙(即心病)”、“疴恙(重病)”等等。“恙”字从“心”,可见是与心理活动有关,乃“担忧"之义。以”恙“称病,其实也是一种引申。因为生病,所以不免心有所忧,故”恙“有“疾病”之义。有人说,“恙”乃一种可以使人致病的虫子,恐不确。
在“生老病死”的“四苦”之中,最为人们所厌弃的恐怕是“死”了吧。中国是一个封建伦理社会,就连死这件事,都有等级区别。比如,帝王之死 ,叫“崩”、“山陵崩”,诸侯之死曰“薨”,大夫之死曰“卒”,士人之死曰“不禄(即不再拿到俸禄)”等。后世皇帝死了,也说“驾崩”,字面的意思就是“皇帝的车子散架了”。(古代皇帝到某处,谓之“驾到”,意思就是“皇帝的车子来了”)。还有一些如“落”、“坠”、“凋”、“谢”等,可视为修辞学的比喻格。有时也用一些一般性的动词,如:亡、丧、徂、逝、去、背、没、扑、毙、灭、越、走等等。这些字词,在字(词)义上,大都有“离开”、“消失”等义,都是人们对“死”这件事的委婉表达。如“徂”,本义为“去某地”。《诗经·东山》篇曰:“我徂东山,滔滔不归。”意思是说,我来到了东山这里服役,很久都不能回家。我们今天仍然沿用“逝世”一词,当时在现代汉语中所保留的古代书面语。
从古至今,关于死亡,还有很多的婉辞。如:“山颓”、“梁坏”、“大行(用于帝王)”、“失怙(“怙”乃“依靠”义,“失怙”即“失去依靠”之义,而男子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对儿女来说,父亲去世就叫“失怙”)”、“呜呼哀哉(古代祭文的结尾处一般用这四字,故以此指代死亡,且含贬义,是一种借对手法)”、“百年后”、“千古”、“山高水低”、“成仁取义”、“肝脑涂地”、“马革裹尸”、“香消玉殒(用于女性死亡)”、“玉山倾倒”等等。《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意思都是伟人去世。
对于死,还有很多宗教词语的称呼。如道教的:亡化、归真、物化、化升、归山、归天、归西、归道山、仙逝、仙游、驾鹤西游、升天、上仙、宾天(义即“宾于天”,去天上做客去了)等等;佛教也有很多类似的词语:灭、灭度、圆寂、坐化、归寂、迁化、顺世、灭身、寂灭、涅槃、逝世、离世、违世、谢世、即世等等。其中如“圆寂”、“坐化”、“涅槃”等词,用于僧人为多。
在对死亡这件事的称谓上,也有鲜明的褒贬色彩。如“去世”、“逝世”、“仙逝”、“牺牲”、“捐躯”、“献身”、“殉国”、“就义”等都是褒义色彩;而“见阎王”、“见无常”、“见上帝”、“上西天”、等就是贬义色彩的婉辞;还有很多的说法则没有鲜明的褒贬色彩,如:“撂挑子”、“翘辫子”、“回老家”、“玩完了”、“听蛐蛐去了”等等,更是民间的一些方言俚语,没有特别的情感色彩。当然,我们还是要看它们所处的语境,才能最终确定其褒贬色彩。
生活是丰富多姿的,而语言就是生活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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