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也像花一样往春天里赶。—余秀华
当春暖花开,每个人都像余秀华所言,急匆匆地与春天撞个满怀。
春来无别事,只为看花忙。
正如唐代诗人杨巨源所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此时迷人眼的,都不知道是繁花盛开的春色如许,还是车水马龙的行人如梭。
这足以见得,古往今来,赏花都是春日幸事和人间盛事。
白居易在《春风》里就曾写道: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
短短的一首诗,就把春日百花竞放的繁盛景象,高度凝练地勾勒出来。
梅花、樱花、杏花、桃花、梨花次第开放,基本上涵盖了春日最常见的几种花卉。
同时,这些花也是古代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咏颂对象,并在其中寄予不同的浪漫与诗意。
今天我们就以这五种花为例,一起感受古诗词里关于赏花的仪式感与氛围感。
看看这赏花背后的绵绵情意,哪一种能感动你、惊艳你呢?
1.梅花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从此阳春应有脚,百花富贵草精神。
—宋·白玉蟾《立春》
万物逢春气象新,苏轼认为“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是最早的春意感知。
而在南宋诗人白玉蟾笔下,早春的梅花绽放,标志着春天的到来。
一夜之间春天就像长了脚,先是春风吹散了梅花树梢的积雪,傲然绽放。
接着就是百花争艳、芳草滋生、绿树成荫,一派繁盛景象。
这就是春梅的魅力,难怪南北朝诗人陆凯深情地写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友人范晔收到陆凯的折梅寄诗之后,必能感受到江南所有的春意,和其中满满的情意。
惆怅梦余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窗纱。
小楼高阁谢娘家。
暗想玉容何所似?
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
—唐·韦庄《浣溪沙》
现代诗人张枣说,“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而唐代词人韦庄,是只要想起心爱的女子,就想到春雪里的梅花,清丽淡雅,又芳香如故。
她在碧纱窗下背灯而坐,有着如雪的肌肤,似梅的容颜,穿着如香雾缭绕的轻薄华服,就像簇拥着明艳的朝霞。
这朵冬雪梅花,就是这样天生丽质又超凡脱俗,绰约多姿又朦胧诗意。
在多情的韦庄笔下,一枝春雪冻梅花,不再是寻常的春梅雪景,而是对心爱女子容貌气质的浪漫主义想象与描绘。
2.樱花
赏樱日本盛于唐,如被牡丹兼海棠。
恐是赵昌所难画,春风才起雪吹香。
—明·宋濂《樱花》
世人大都喜欢春日樱花的烂漫,却有人误以为是日本的赏花传统。
明代诗人宋濂在这首诗里,就告诉了我们,其实赏樱花的传统,兴盛于我国的唐朝。
樱花到底有多美呢,就像雍容的牡丹和妩媚的海棠杂糅在了一起,让人流连忘返。
春风拂过,就像雪花飘动,还飘着阵阵清香。
如此盛景,就连北宋著名的花鸟画家赵昌都难以描绘到位。
这种明艳繁茂,宋代的李祁也曾歌咏:
“春风吹彻平原,樱花万顷开无际。枝头烂漫,堆云叠雪,神仙游戏。”
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
别后相思最多处,千株万片绕林垂。
—唐·元稹《折枝花赠行》
樱花如雪,是爱情与希望的象征,自然就少不了寄托相思之情。
元稹在樱花绽放的时节送别故友,就曾折下樱花表示自己心里的不舍之意。
这种相思之情绵延不绝,就像樱花纷飞无边无际,正如柳树绕林千丝万缕。
同样因为赏樱花心生相思之情而作诗的,还有年少时的周恩来。
他在《春日偶成》里就曾写过:
樱花红陌上,柳叶绿池边。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
3.杏花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宋·叶绍翁《游园不值》
在南北朝诗人陆凯心里,一枝梅花,就能代表江南的春意。
而在宋代诗人叶绍翁心里,一枝红杏,就能满足他游春的所有喜悦。
春光灿烂的时节,叶绍翁来到一个花园门前,意欲寻春赏花。
久扣柴门却无人响应,他失落不已,正打算败兴而归。
可当他抬头一看,一枝红杏伸出了墙头,正在春风中怒放。
诗人大喜,虽然还未踏入园内,这满园的春色早已破墙而出,一览无余。
这正是春天的魅力,所有的生命,都要蓬勃发展,无法禁锢。
这种热闹的春意,词人宋祁也曾书写,“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此外,杏花除展现春光热烈鲜艳的一面,还可以展现清雅疏淡,尤其与江南烟雨联系在一起:如一汀烟雨杏花寒;杏花春雨江南;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唐·韦庄《思帝乡·春日游》
杏花盛开的时节,春光无法被禁锢,春心亦是如此,就像韦庄笔下的少女。
春风起,杏花落,她走在美丽的田野里,想把这灿烂的春光体验到极致。
就像她对陌上公子人如玉的爱恋,一见钟情便想以身相许、长相厮守。
如此风流倜傥的男子,即便他日被辜负,也不会后悔。
4.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桃夭》
待到桃之夭夭,许你十里红妆。
自《诗经》开始,桃花就是浪漫爱情与美好婚姻的象征。
春光明媚,桃花盛开,美丽的女子即将出嫁。
桃花鲜艳,就像女子明艳娇羞的容颜,婚后与夫君琴瑟和鸣。
桃子丰硕,就像女子儿孙满堂的福气,日后与夫君享尽天伦之乐。
桃叶茂盛,就像女子勤俭持家的品德,夫家娘家都能平安喜乐。
这不只是桃花的赞歌,更是对新娘婚嫁最美的颂词。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崔护《题都城南庄》
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每个人都想遇到《诗经》里那样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
唐代诗人崔护就曾遇到,只是不曾想,有些人注定了有缘无份,只能无端错过。
去年遇到她的时候,她在桃花树下嫣然一笑,诗人感觉这就是最好的春天了。
可今年当诗人考完功名再次寻访,曾经与桃花交相辉映的美丽容颜,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满树的桃花,在温暖春风里,满含笑意。
桃花还未落,春光也还没散,但诗人心里的春意已经消失不见。
爱,就此错过。
但不要气馁,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有些错过,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就像白居易笔下的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还如刘禹锡笔下的桃花,“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希望所有的崔护们,都能拥有这样的惊喜。
5.梨花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宋·苏轼《东栏梨花》
梨花淡白,在白居易笔下,它是美人泪,梨花一枝春带雨。
在苏轼笔下,它是诗人愁,惆怅东栏一株雪。
当洁白的梨花与深青的柳树交织在一起,一个更显洁白,一个更显碧绿。
如此清新自然的景象,苏轼自然心中欢喜。
可柳絮飘飞梨花开满全城的时候,也就到了暮春时节,这并不是苏轼想看的春光易逝。
而这东栏上的一株梨花,就成了苏轼惜春叹春的愁绪化身,也是他追求清明纯净的诗意象征。
此外,梨花的淡雅或哀愁,还有不少经典诗句:
如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如杜牧的“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干?”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唐·刘方平《春怨》
梨花洁白无瑕,又加上谐音“离”字,古代诗人常用来表示爱情的离合与相思,充满春愁。
而这春愁里比较经典的就是宫怨,就像刘方平笔下的这位女子。
她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深感寂寞幽深。
就像这暮春时节的黄昏,宫门紧闭,无人问津;梨花满地,美人迟暮。
锦绣年华,无人与共,只能这样白白辜负。
这种春怨,也如唐寅所写,“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因此,当下身处盛世的我们,也不要把这美好的春光辜负。
春风有信,花开有期,让我们一起走进春光里,让美好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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